我自南来

诈尸型更新选手,绝望的文盲,被屏蔽一生的流浪者。

【胜弦主/墨雪不沾衣】入梦来

    神本无梦,是以胜弦主从未有梦,即使在尸身亡之后,故人也未曾入得梦来。

    直到那名叫墨雪不沾衣的墨者出现。他曾经对自己许下成为第二把守护之剑的诺言,也曾陪伴在身边数载光阴,就在自己已逐渐习惯他之陪伴时,他又像一阵自由的风,飘离魔世,吹去苗疆。

    胜弦主曾一度认为墨雪只是一时兴起,误将一眼的心动认作了爱情,但后来他诚挚的誓言、拼死的守护以及义无反顾追随自己远走魔世的种种行为又让胜弦主不得不认真审视他之心意。

    尽管胜弦主的一片痴情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毫无保留地付与了尸,对于墨雪她亦有另一番高情厚谊凝于心中。

    这夜暗淡的月光穿过凝重的云层,洒下零星几点斑驳的阴影,胜弦主正欲回房歇息,却被突来一阵莫名的心悸遏止了脚步,胜弦主抬头看向晦暗不明的夜空,心念微动,她决意卜上一卦。

    净了手,焚上香,拿出占卜用的蓍草放置在琴案上。起卦之时,一阵悲风袭来,将第一根蓍草吹落地上,胜弦主将其拾起后哀风又至。如此三次,风才堪止。

    胜弦主秀眉紧蹙,拈着蓍草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她轻闭双眼,强压下内心这股不安,重新开始占卜,经过十八次推演,最终得一困卦:“困于石,据于蒺[jí]藜[li],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①

  “难道是墨雪…?”不愿再想,胜弦主丢开手中的蓍草,呆坐在琴凳上,久未回神。

    终于,一声隐秘地叹息消逝在夜空中,胜弦主站起身,支着身体回了房。她合衣躺在床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与墨雪不沾衣相处的点点滴滴。胜弦主辗转反侧,却始终无法隔绝这层念想。

    闭上眼,她看到了与墨雪不沾衣初见时,墨雪自报家门时的那一抹羞赧;做出承诺时那至死不渝的郑重坚毅;追随自己回返暗盟时的义无反顾;辅佐自己收拢残余势力,重整暗盟的不辞辛苦以及最终离去时的云淡风轻。

    往事过眼,竟连最微小的细节也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倏然之间,胜弦主始觉自己又来到了沉沦海边。今夜的沉沦海却一改往日之平静,云翻波涌、涛声如吼,巨浪如山倾倒,嚣狂的海风吹动衣襟猎猎作响。她远眺海上,心海乍起波澜。

    但见远处海中,一名黑衣少年立于巨浪之上,顷刻间,少年已踏浪而来,直至胜弦主面前。来者非是别人,正是墨雪不沾衣。月色如烟,照未清来人眉眼。

    墨雪不沾衣到得岸上,并无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惨淡的月光下一眨不眨地望着胜弦主。故人再逢,胜弦主心内却疑窦丛生,她惊疑地问道,“墨雪你…今夜所为何来?”

    墨雪不沾衣笑着对她说,“今当远行,特来道别。”

    胜弦主呼吸一滞,语带颤抖,“你…要去哪?”

  “我…”未及开口,夜空浓云骤散,月光露出笑颜,清辉照鉴,现出一张毫无生气的脸,胜弦主惊骇一声,“啊!墨雪你怎么…”指尖才堪触摸到墨雪的脸,却被他轻巧躲过。

    墨雪不沾衣后退一步,眼中忽淌下斑斑血泪,血泪垂落衣裳,引逗着千万血丝渗出体外,纠缠出一幅骇人景象。

    墨雪忧心血色污了佳人罗衣,忙转过身去,背对着胜弦主,小声说道:“对不住,无焰,吓到你了,我来是为见你最后一面。从今往后,世上已不存墨雪不沾衣,还请无焰千万珍重自己。”

    胜弦主还欲再问,墨雪不沾衣已飞步踏上了魍魉栈道。及至此时他才转过身,眷恋地看向胜弦主最后一眼,“永别了,无焰。无论碧落或黄泉,墨雪不沾衣永远是守护长琴无焰的第二把剑。”墨雪不沾衣写下染血的誓言,身影快速退离,直至与黑暗彻底融为一体。

    胜弦主想要追去,却已是寻觅无踪迹,只有海风为墨雪不沾衣送上一首安魂曲。

  “墨雪…”惊呼声由梦中传回现实,胜弦主捂着胸口,陡然睁开了眼。单薄的里衣被冷汗濡湿一片,“原来是梦么?”她擦了擦汗,坐起身,遥望着窗外暗淡依旧的月色,心绪起伏难定,墨雪不沾衣的笑容成为这抹寒梦记忆里唯一的亮色。明明正值炎夏,她却感受到了无尽的冷意,“哎!”一声长叹脱口而出,胜弦主换了身衣服来到靖丝林,披着月光,独坐至天明。

    三日后,策君公子开明带回了墨雪不沾衣身亡的消息,那日过后,胜弦主便不再以面纱示人。樽前故旧凋零尽,镜里形骇老病成。②照镜之时,胜弦主又一次惊觉自己正在老去。

    头七之日,胜弦主提笔为墨雪不沾衣作下一篇祭文,名曰《墨雪吟》:

  “哀哉少年,稚齿韶颜。归返苗疆,解民倒悬。天不遂愿,地无垂怜。朝生暮死,遗恨君前。呜呼,尚飨!”写完后,旋即将其付之一炬。

    从此,世间不闻常阳曲,也无墨雪吟。

    ①困于……凶,出自《周易·困卦》,意为被困在乱石中间,依靠有刺的蒺藜爬出来,回到家中,看不到妻子,凶险。

    ②出自明·王稚登《戊申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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